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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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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魔

那團黑霧在空中漸漸凝固,漲大,最後,竟幻化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,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眾人。

男人用他那幽紅色的瞳孔粗略的掃過幾人,在看見方確的那一刻,他的嘴角緩緩咧到了耳根,看起來十分的詭異。

“方確!快把塔丟掉!”

眼見著黑霧就快要朝著方確湊了過去,王獻急的大喊起來,可方確卻好似完全沒有聽見一般,朝著那團黑霧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。

與此同時,黑霧幻化成的男人也伸出了自己的手,與方確的手重疊在一起,最終融為了一體。

他擡起頭看向王獻,那張隱匿在霧氣下的臉,也在眾人面前逐漸清晰起來。

是一張與王獻完全一樣的臉,如果不是瞳孔的顏色不一樣,根本沒人能夠分辨的出來,他們是兩個人。

“方確!!!”

王獻拼命的掙紮著,可王雲生壓的死,令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掙脫,他整張臉都因為缺氧而漲成了紫紅色,突起的眼球布滿了紅血絲,模樣看著十分的狼狽不堪。

就在這時,黑霧幻化而成的王獻收回了目光,他低下頭,對著方確微微勾起了嘴唇,瞇起了自己那雙極具魅惑性的狐貍眸,輕嗤一聲,似是嘲諷道:

“契約——達成——”

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,一陣巨大的煞氣頓時以兩人為中心向四周震開,直接把王獻和王雲生都彈飛在了地上,連院中的那顆巨大無比的合歡樹也未能幸免,合歡花如同晚秋殘葉一般“簌簌”落下,激起了一片塵灰。

等到王獻回過神來時,那黑霧已然化為一縷青煙,被吸進了方確手上戴著的戒指裏,而方確卻是直接失去了意識,“撲通”一聲,倒在了地上。

寶塔也因此自她的手中滑落,墜落在地,直接摔成了碎渣渣。

“方確!”

王獻急忙跑到女孩身邊,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,可不論他怎麽呼喊,方確也全然沒見有一點蘇醒的跡象。

見此情形,寂無法師卻好似早有預料一般,他揮了揮手中的扇子,笑道:“莫要緊張,她只是受了契約影響,暫時脫了力,意識還在,將她抱到躺椅上吧。”

聞及此言,王獻擡起頭,嘴唇微微顫動。

迫於無奈,他也只得順從老人的吩咐,將方確抱起來,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旁邊的躺椅上。

半晌,見女孩的臉上並未出現什麽異樣的表情,王獻才勉強松了口氣,他直了直身板,擡眼看向寂無法師,聲音低沈,還帶著顫抖:“給我個解釋。”

面對一臉憤恨的王獻,寂無法師笑呵呵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杖,搖頭晃腦的掠過他,走進了內室。

“都隨老夫進來吧。”

幾人剛走進內室,寂無法師便擡了擡手,將角落的兩張椅子挪了出來,分別墊在了兩人的膝彎後,示意他們坐下來。

待兩人都落座後,老人才滿意的順了順自己的胡須,轉頭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,緩緩道:“阿獻,還記得,你剛把那個小丫頭帶到老夫面前來時,老夫對你說了什麽嗎?”

聞言,王獻點了點頭,回答道:“那時你說她很特殊,吩咐我要把她…留在身邊。”

“可我還是不明白,您究竟想要幹什麽?”

說到這,王獻已然無法再平靜下來,他剛想站起身,卻被寂無法師一拐杖壓了回去。

“哎呀,小夥子年紀輕輕的,能不能有點耐心。”

老人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,清了清嗓子,才繼續道:“知道為什麽壓在寶塔底下的那只鬼,樣貌也和你一模一樣嗎?”

“原因只有一個——”

“它,是你的心魔啊。”

聽到“心魔”二字,王獻皺了皺眉,一臉的不可置信。

“我的…心魔?”

“正是。”

寂無法師點了點頭,臉上笑意未減。

“你這些天經歷了那麽些事,還沒領悟過來麽?”

“不論是超市裏那只,工地裏那只,還是方確夢裏的黑貓,他們——都是你的心魔,而方確,是唯一一個,能夠引你的心魔現身的人。”

“這個解釋起來實在麻煩,你就簡單理解成前世的羈絆吧,總之,你的心魔現世,也就意味著,你父親的計劃出現紕漏了。”

老人一邊說,一邊擡眼望向窗外,黑漆一般的眼珠微微顫動,在陽光的照耀下透著淡淡的金色。

“我們這些閑散道士,道既已修成,現在行事左右也不過為了天下蒼生謀得一份平安,而現如今,你父親為了追尋他所謂的力量,早已走火入魔,老夫,也是實在無法再放任不管下去了。”

“老夫明白你的顧慮,也知曉你的野心,李朗的事,也已經過去那麽久了,你還想,就這麽一直逃避下去麽?”

說到這,老人的面上已然只剩下誠懇,他看向王獻,內心只想要得到一個答案。

王獻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,半晌,他轉過頭看向門外,方確仍然靜靜的躺在竹制的躺椅上,女孩恬靜的面容被掩在她鴉黑的長發下,令人看不太真切。

片刻過後,他回過頭,輕嘆了一口氣,道:“我該怎麽做?”

傍晚,王獻和方確終於離開靜安寺,回到了車上。

“寂無法師他…說的都是真的嗎?我們這些天捉的那些家夥,當真,都是你的心魔?”

剛剛一坐穩,方確就迫不及待的揪住了王獻的袖管,眨巴著她那雙濕漉漉的鹿眼,輕聲問道。

女孩清亮的聲音從身邊傳來,王獻略微怔了一下,片刻後,他才回過神,語氣中透出一絲驚訝:“你都聽到了?”

“對啊 。”

方確點了點頭,一臉的無辜模樣。

“我只是看起來像昏過去了,但還有意識啊。”

聽到方確肯定的答覆,王獻點了點頭,將右手伸到了她面前,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。

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蒼白勝雪,此時,他的無名指上也多了一枚銀色的戒指,看起來明顯和方確手上的是一對。

“我手上的這個是子戒,相對應的,你的那個就是母戒。”

“這兩枚戒指都來自於同一只靈體,也就是最開始,我帶你在公園裏捉到的第一只鬼,而剛剛被吸進你戒指裏的那只,是我的心魔,只不過,那只是一角碎片——”

說到這,王獻的聲音頓了頓,他擡起眼看向面前的人,內心頓時有些忐忑。

方確仍然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,眨巴眨巴自己的雙眼,很快就得出了結論。

“你的意思是,接下來,我們要一起去尋找剩下的心魔碎片,好阻止你父親的計劃?”

女孩輕聲說完後,車廂內頓時安靜下來,王獻的嘴唇緊抿著,唇色蒼白無比,男人那張漂亮的的面孔籠罩在黑暗之中,一時之間,讓人著實難以捉摸他的表情。

“不。”

片刻過後,王獻移開放在方確身上的視線,垂下眼簾,輕輕搖了搖頭。

“我不打算和你繼續合作了。”

“方確,我們解約吧。”

男子的語氣低沈緩慢,一字一頓,令方確一時竟然有些沒有反應過來。

“為……為什麽?”

女孩的呼吸亂了一瞬,她張了張嘴,聲音從喉嚨溢出來,聽著十分的滯澀艱難。

“你……是在嫌我沒用,幫不上你的忙嗎?”

回應方確的,仍然是一片沈默。

“你也聽見了,聘用你,始終都是老頭的意思。”

半晌過後,方確點了點頭,不再看王獻一眼,轉身下了車。

“好,我明白了。”

女孩瘦小的身影在風中搖曳著,逐漸遠去,王獻回過頭,透過淺褐色的車窗看著她隨風揚起的發絲,不知為何,心裏好似有什麽東西正在如同她的背影一般,抽絲剝繭般地離去。

王獻總覺得奇怪。

自從遇到方確開始,他就在一點一點的,變得奇怪。

開始只是憐憫,可憐她的身世,可憐她瘦到凸起的脊骨,憔悴的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的身體,後來,這種可憐,漸漸蛻變成了保護欲,希望她能平平安安,能多笑一笑,能不受任何威脅的活著……那現在呢?

現在,這算什麽?

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,還沒有接觸過多少異性,她們都會像她這樣,這麽輕易的便牽動他的內心嗎?

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。

車外的世界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,王獻終於整理好了混亂的思緒,看了一眼方確離去的方向,男人反常的打開手機,點開了定位軟件。

一個紅色的小點一閃一閃的晃進王獻的眼睛,男人皺了皺眉,擡手發動了引擎。

她還沒回家。

另一邊,方確漫步在街道上,一邊走,一邊算著時間,眼見著差不多了,她擡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,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
“他的選擇,還真是一如既往,一成不變。”

女孩輕輕地呢喃一聲,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,轉過頭,看向了街對面的面館。

一個瘦瘦的男生正坐在面館門口,他穿著面館臟兮兮的圍裙,坐的筆直,懷裏,還抱著一只長著紅色瞳孔的黑貓。

男生此時也發現了方確,他緩緩地咧起了自己的嘴角,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十分僵硬的微笑。

黑貓愜意的在他的臂彎裏翻了個身,不過片刻,便也爬了起來,對著方確焦躁的擺了擺自己油亮的尾巴,長長的“喵”了一聲。

方確瞥了一眼街角,隨即便伸出自己的食指,比在嘴邊,對著黑貓作了一個“噓——”的手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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